第199章 粮店辞行

呢。”

  朱大伯微笑着解释道。

  古之月接过漆盒,

  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关怀。

  他凝视着朱大伯,

  注意到老人眼角的皱纹里似乎嵌着五年前送他去军校时的霜雪。

  那时的朱大伯还是下关码头的一名跑运输的商人,

  而如今,他的袖口还沾着逃离金陵时的油污,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渡轮的汽笛突然撕破晨雾,

  惊飞了栈桥上的水鸟。

  古之月看见凌凤山往他手里塞了块怀表,

  正是昨天在粮店看见的那块,

  铜壳内侧刻着 “民国二十五年春,觅诗赠”,

  是结婚时妻子送的礼物,

  表盖边缘还留着弹孔的凹痕 ——

  那是她临终前紧紧攥着的。

  “到了都匀,去西山寺重新弄个碑。”

  凌凤山的声音突然轻得像江雾,

  “我听说你在西山寺给觅诗和乐凌的弄了个衣冠冢,

  这是碑上的字,是我请张老先生写的,‘母女同辉’。”

  他转身望向雾蒙蒙的江面,

  佛珠在晨风中晃出细碎的光,

  “替我在碑前烧把米,她们娘俩爱吃新米做的粥。”

  古之月点头,苏北话堵在喉头:

  “爹,等鬼子的粮船沉了,都匀的米价就该跌了 ——”

  他没说完,渡轮的第二声汽笛响起,

  催促着乘客登船。

  码头上的挑夫们喊起新的号子,

  “嘿呦嘿呦” 的声音里,

  混着岳母偷偷塞给他的荷包,

  里面装着晒干的栀子花,

  是凌觅诗生前最爱的香味。

  踏上跳板时,他忽然想起徐天亮。

  那小子昨天在码头分手时,

  还晃着少尉肩章笑他:

  “他这是要去当粮秣官?

  不会忘了给古之月留两箱美国罐头 ——”

  话没说完,刘海棠的湘潭话就甩过来:

  “美什么国?

  先把你家的肥皂囤够,

  省得在后勤部连擦枪油都买不起。”

  渡轮缓缓离岸,古之月望着渐渐缩小的码头,

  凌凤山的身影变成个晃动的蓝点,

  颈间的子弹壳在阳光里闪了一下,

  像颗未落的泪。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电报,

  “都匀” 二字硌着掌心,

  突然觉得这不是报到通知,

  而是妻子从云端递来的手,

  牵着他走向那个必须讨还的血债。

  江雾渐散,前方的江面泛着粼粼波光,

  远处隐约传来机帆船的突突声。

  古之月打开怀表,指针正指向八点十五分,

  正是六年前凌觅诗披上婚纱的时刻。

  表盖内侧的弹孔里,嵌着半片细小的瓷片,

  那是她打碎陪嫁的青瓷碗,

  塞进他军装口袋的碎片,说

  “见瓷如见人”。

  汽笛再次响起,惊起一群江鸥。

  古之月望着船尾剪开的浪花,

  忽然想起徐天亮临走时说的话:

  “要是在战场上遇见山田那老鬼子,

  记得给老子留颗子弹,

  老子要亲手崩了他给死去的父老亲人报仇。”

  他笑了笑,手按在帆布包上的二十响枪套,

  金属的冷意透过布料传来,

  如同当年妻子指尖的温度。

  船行渐远,朝天门的吊脚楼变成水墨画里的淡影。

  古之月摸出岳母塞的栀子花,

  花香混着江风,恍惚间又回到金陵的那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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