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0
她转过身偷偷把安志勇老婆送来的鸡蛋剩下的几个全塞进姜崖的包里,还趁着婆婆不在,把柜子打开割了一小绺腊肉塞了进去。
姜崖刚吃完放下碗筷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急声喊道:“香巧姐,你快去看看吧。安芝的妈在小蝶家门口骂人呢。骂得可难听了。”
姜崖立马下床,趿拉上鞋子往外冲。
宋香巧皱着眉让姜崖快躺床上歇着,姜崖摆摆手说一起过去瞅瞅。
宋香巧劝不过,只得赶紧过去。
村里无小事,任何一件事都能发展成挑动所有人神经的重大事件。对此,宋香巧深有体会。
何况这还是安家人跑去骂竹家人,稍不注意就会引起安竹两方的骂战,骂着骂着就有动手的可能。
果然,姜崖和宋香巧刚绕过村路看到竹小蝶家的院子就看见几十个人堵在那边围观。
“你们竹家人管好自家事就行。别到处逼逼叨叨地说那些个废话。鼓动着我家安芝上学,谁给我出去挣钱?”一个高挑女人掐着腰连蹦带跳地指着院子大骂。
这女人便是安芝的母亲姬莲花。她穿着崭新的的确良上下衣,看起来比其他村民体面多了。
竹小蝶站在自家院子门口,气得小脸涨红,“莲花婶,安芝的弟弟安良能上学,为啥她这个当姐的不能上?”
姬莲花挑眉,“我家穷,供不起两个学生娃。”
她这话一落,其他人立马哄笑起来。
“莲花,整个村就你家建了两层楼,有彩色电视,你家要是穷,那我们家可就是穷到丹江底儿了。”
“就是。谁不知道你男人安思源在福建建厂,挣了大把的钱。”
姬莲花冷眼一笑,“我男人把钱都捐给村里修路,一分钱也没给我们娘几个留。”提到这事她就生气,功德碑上的名字写得大有什么用,还能比白面馍馍香吗?为这事她和安思源吵了好几次架。
有人在旁帮她说话,“读书有啥用啊。思源小学三年级毕业,挣的钱比县长的工资都高。”
黑蛋见不得旁人冤枉他姐,上前护住竹小蝶,“你们大人怎么欺负小孩啊?安芝姐她自己想读书,怪我姐啥事?”
“哎呦,谁知道竹小蝶这妮子用了什么方法,能每个月收到好心人的捐助。我们安芝命苦啊,要是真有好心人也给我们安芝捐钱,我就让她继续上学。”姬莲花这话一抛出去,炸出好多酸言酸语。
“就是就是,难怪小蝶天天往村支书家钻!”
“村支书毕竟是竹家媳妇嘛。”
宋香巧气得两眼一瞪,推开人群冲进来,“胡说啥呢?咋啥脏水都往人家小姑娘身上抛?”
竹小蝶眼泪珠子在眼圈里打转,泪眼婆娑中忽然看到姜崖站在人群中,她咬着唇想朝他笑一声,可稍微扯动唇角,眼泪珠子便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且掉个不停。
姜崖皱起眉头,走上前来,刚要说话,却见一个和竹小蝶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从从人群中挤进来,拼命拽住姬莲花的手让她回去不要在小蝶家门口骂人。
姬莲花被自家闺女这么一闹,当即不干了,啪啪在安芝后背打了两下,而后坐到地上嗷嗷哭起来。可惜,只听嚎叫,不见眼泪。
安芝别过脸,气得浑身哆嗦,而后狠狠地冲她亲娘来了句,“你要是再闹,我就跳到江里自杀。”
怕亲娘不信,说着就要往外冲。
任谁都知道安思源的媳妇姬莲花泼辣十足,可生了个闺女却软得跟个面团似的,平日里见人不说话,见人脸就红。什么时候这女娃变得这么强硬了? !
姜崖距离安芝最近,他一把拽住安芝,安芝回过头,抖着嘴唇说:“我想上学……”
姜崖沉了沉脸,“别怕,没人敢拦着你上学。”
宋香巧和竹小蝶赶紧过去把安芝抱住。
姬莲花见状,越发嚎得震天响,嘴里说着什么你们竹家人倒是祖上一大堆读书人,结果最穷。读书有什么好,还不如早点出去挣钱,此类的话车轱辘似的不停地说。
姜崖抬头,竹小蝶家的门楣上挂着一张又黑又旧的牌匾。牌匾上隐约可见四个大字:耕读世家。
这是很多金竹村竹姓人门匾常用词,只可惜过去被认为天经地义的经典道理,如今成为很多人口中的悖论。
“有人敲开了诗的大门,有人却着急蹿进了名利宫殿……”忽然有人幽幽在旁吟念道,“布衣、素食、竹林、潺溪,岂能少了读书声?”
姜崖抬起头,头顶上一棵老樟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卧着一人,头发凌乱,衣着破旧,赤着脚,看起来与乞丐无异,可这人双手捧一本同样破旧的书,眉心紧紧皱着,显然对姬莲花引发的骂街吵闹十分不满。
他与姜崖的目光相撞,只那一下,却又错开。
“大诗人,你又在说什么疯话?”
“酸得我今天吃面条不用放醋了!”
姬莲花像是找到发力点似的,立马站起来指着树上的大诗人骂道:“安芝,你想学你大伯?肚子里塞满了书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从厨房偷东西吃。”
这是安思源的大哥安饮水。兄弟两个,一个饮水,一个思源,却是两条截然不同的命运。当年兄弟俩抽签上学,安饮水抽中了上学签去县里读高中,连着考了三次高考都落榜,后来家里实在供不起,只得回乡务农。八十年代正值诗歌热,安饮水钟情诗文,天天窝家里写诗,给杂志社投稿。确实也得了几次稿费,然而九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