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郑城头的白旗之辱


  “咚!”

  一声沉闷而恐怖的撞击声!白发苍苍的头颅与坚硬逾铁的青石猛烈碰撞!鲜血混合着脑浆,瞬间迸溅在古老的蟠龙图腾之上!染红了冰冷的石阶!

  “叔公——!”

  “跟他们拼了!”

  悲愤的哭喊与怒吼炸响!其余宗老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有的效仿撞柱,有的挥舞着玉圭或短剑,跌跌撞撞、状若疯虎般扑向台阶上那些全副武装、如同杀戮机器般的秦军锐士!

  结局,毫无悬念。

  “噗嗤!”“咔嚓!”“啊——!”

  刀光闪烁!长戟突刺!沉闷的利器入肉声、骨骼碎裂声、濒死的惨嚎声瞬间充斥了这庄严肃穆的太庙!苍老的身躯在冰冷的兵刃下如同脆弱的麦秆般倒下!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供奉先祖的香案上、灵位上、蟠龙石柱上…染红了冰冷的汉白玉阶!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彻底压过了檀香的气息。

  王贲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转瞬即逝的、单方面的屠杀。他踏过流淌的鲜血和倒伏的尸骸,如同踏过寻常的泥泞。他走到太庙正中的韩氏先祖灵位前,伸出沾满血污的手,一把将最上方那块象征韩王的灵位牌扫落在地!

  沉重的木牌摔在血泊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带韩王。”王贲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

  ---

  新郑北门。

  瓮城已化为一片燃烧的废墟,巨大的城砖垮塌下来,堵塞了道路,浓烟滚滚。内城门洞开,如同巨兽被撕裂的咽喉。泥泞的道路上布满了车辙、马蹄印、散落的兵器、以及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和雨水的气息。

  一队长长的、垂头丧气的队伍,如同送葬的行列,缓缓从洞开的城门内走出。队伍最前方,是被剥去了冕服冠冕、仅着素白中衣的韩王安。他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几乎是被两名面无人色的内侍架着,才能勉强行走。他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身后,绳结勒得皮肉发白。在他身后,是韩国的王后、王子、公主以及张平等一众重臣,同样被绳索捆绑串联,个个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再后面,则是稀稀拉拉、丢盔弃甲的韩军士卒,垂头丧气地丢下手中的兵器。

  投降的队伍在泥泞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如同踏在刀尖之上。两侧,是如同玄色铁壁般肃立的秦军锐士,冰冷的戈戟直指天空,无数道目光如同利箭,射向这群亡国之君与败军之将。死寂!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压抑的抽泣声、雨水打在甲胄上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废墟中偶尔传来的火焰噼啪声。

  队伍在距离城门百步外的一片相对平坦、却泥泞不堪的空地上停下。这里临时搭起了一座简陋的高台。高台之上,嬴政一身玄色常服,外罩玄色大氅,并未戴冠,墨玉簪松松挽起发髻。他负手而立,如同渊渟岳峙,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流淌,却无法撼动他周身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威压与寒意。他的目光,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缓缓扫过下方那群在泥泞中瑟瑟发抖的亡国之人,最终定格在韩王安那张绝望而屈辱的脸上。

  王贲大步上前,手中捧着一个沉重的黑漆托盘。盘中,赫然是韩国的传国王玺——一方雕刻着玄鸟(韩国图腾)的青铜巨玺,以及象征着兵权的青铜虎符。

  “罪臣…韩安…率…率韩国宗室群臣…献…献国玺、兵符…乞降…求…求皇帝陛下…开恩…”韩王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沫,充满了极致的屈辱与恐惧。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泥水之中,额头深深埋进污浊的泥泞里。他身后的王后、王子、群臣,如同被推倒的骨牌,齐刷刷地跪倒一片,啜泣声再也压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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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并未看那托盘中的玺符。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韩王安那沾满泥浆的后颈上。他缓缓抬起手,伸向身侧肃立的蒙恬。

  蒙恬立刻双手奉上一个用素绢包裹的狭长木匣。

  嬴政打开木匣,从中取出一物——正是那片在云阳狱中,沾染着韩非暗褐色污血、刻着歪扭字迹的竹简!“蠹…国…法…亡…”四个字,在阴沉的雨天下,依旧刺目惊心!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那片冰冷而污秽的竹简,缓步走下高台。沉重的皮靴踏在泥泞中,发出清晰的“啪嗒”声。他走到跪伏于地的韩王安面前,居高临下。

  冰冷的竹简边缘,带着雨水的湿滑,缓缓抬起韩王安沾满泥浆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韩王安惊恐地睁大眼睛,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依旧清晰地看到了眼前那片竹简上刺目的污血和那四个如同诅咒般的字迹!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认得吗?”嬴政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清晰地传入韩王安耳中,也传入每一个跪伏在地的韩国宗室大臣耳中,“此字,何人所书?”

  韩王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出来了!那字迹!那内容!是…是韩非!是他那个被自己放逐、最终死在秦狱的弟弟!一股混杂着惊骇、悔恨、怨毒与无边恐惧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他的嘴唇剧烈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你韩国的公子!是你姬姓的王族血脉!韩非!”嬴政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韩国人头顶!他捏着竹简的手指猛地用力,几乎要将那冰冷的竹片捏碎!“他用命写下的谶语!‘蠹国’!‘法亡’!今日,便在尔等眼前,应验了!”

  嬴政猛地将那片染血的竹简,狠狠掷在韩王安面前的泥水之中!竹简溅起污浊的泥点,落在韩王安苍白的脸上、素白的中衣上,那暗褐色的污血如同蠕动的毒虫,触目惊心!

  “看看!好好看看!”嬴政的声音如同鞭子,抽打在每一个亡国者的灵魂上,“这便是尔等君臣昏聩,权贵蠹国,法度沦亡的下场!韩非之笔,比朕的弩箭,更早洞穿了尔等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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