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满座皆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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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平安对姐弟二人说道:“除了姚爷爷之外,哪怕是陛下那边,关于我的身份一事,记得暂时帮忙保密。”

  姚仙之刚要说句玩笑话,姚岭之一脚踩在他脚背上,沉声道:“陈公子只管放心,便是姐姐那边,我们都会守口如瓶。”

  刘宗点点头,比较满意:自己收取的这个开山弟子,武学资质在浩然天下其实不算太过惊艳,不过人情世故磨砺得更好。

  热闹处守口,僻静时守心,就是修行。无论是练气士的证道长生,还是武夫的练拳登高,脚下路不同,理其实都一样。

  陈平安望向姚岭之,佩刀妇人笑道:“陈公子,你还信不过我?”

  陈平安点头微笑道:“当然信得过,只是很难将眼前的姚姑娘与当年在客栈见到的那个姚姑娘形象重叠。”

  姚仙之打趣道:“什么姚姑娘,听着多别扭。我姐相夫教子好多年,陈先生你喊她一声姚大姐得了。”

  陈平安说道:“我在云窟福地听了些山上的风言风语,是关于你们大泉王朝的,好像不太中听。”

  姚岭之有些沉默,姚仙之嗤笑道:“什么不太中听,肯定难听。眼红我们大泉的桃叶之盟,更嫌弃我们当年侥幸没破国,如今又是女子称帝的形势。陈先生你要是在蜃景城北边那处仙家渡口多待几天,乱七八糟的风凉话随随便便就能听到几大箩筐。有说我们皇帝陛下的,有说我们姚家篡位的,还有说整个大泉王朝是不是勾结妖族军帐的,反正就是一个个见不了别人过得好。有那本事束手待毙,被妖族畜生们摧枯拉朽,轻松打烂山河国境,倒是没本事承认我们大泉边军死伤大半,最终成功守住了京城。那些个躺着等死没死成的英雄好汉、山上神仙,真是一个个让我佩服得很,所以这些年每次见着一个,我就要忍不住请他们喝敬酒一杯。”

  姚岭之苦笑一声,瞪了眼这个口无遮拦的弟弟:怪话你自己也没少说,那场万众瞩目的桃叶之盟,你是怎么被姐姐赶走的,后来又是如何与白龙洞修士起的冲突,自己心里没点数?

  陈平安轻声说了一句话:“化雪后最难熬。”

  刘宗点头道:“蜃景城又是出了名的年年大雪。”

  柳柔深以为然,轻轻点头,感慨道:“是啊是啊。”

  其实她啥深意也没听明白,但是蜃景城雪大不大,她一位亲近水运的埋河水神当然感触最深,当真都是神仙钱。

  除了等信一事,她听从皇帝陛下的安排,去年冬天在蜃景城汲取大雪水运,其实也没闲着,姚仙之调侃她是蹭吃蹭喝,她可从不否认。

  先前陈平安神游万里,是见到了这位最仰慕先生学问的埋河水神娘娘之后,再次浮现心头的一桩不小心事。

  按照姜尚真在云笈峰的一些说法,以及在太平山门口与那书院儒生的随口闲聊,陈平安得知如今文圣一脉在浩然天下的形势再不比当年那般……落魄。甚至在陈平安看来,都有了从一种极端走向另外一种极端的苗头。浩然天下不但不再禁绝文圣一脉的学问,反而有人建言浩然七十二书院,最少包括宝瓶洲在内的四洲书院都要独尊文圣一脉学问,理由是文圣一脉的事功学问显然要比亚圣一脉更加契合读书人的三不朽和修齐治平。小小宝瓶洲的力挽狂澜于既倒,桐叶洲均属亚圣一脉的三家书院却一触即溃,世风更是在乱局当中糜烂不堪。正反两例都足可证明这个观点,如今天下大定,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不但如此,不少书院儒生以及各洲各国文豪硕儒一个个都义愤填膺,不但建议必须将文圣神像重新搬回中土文庙,甚至位置还要超过亚圣,理当仅次于至圣先师与礼圣……

  陈平安听到这些消息后,其实没有太多的欣喜,反而忧心忡忡,有一种又被崔瀺算准、说中的感觉。

  在城头,崔瀺笑言:“天下太平了吗?好像是的。可以高枕无忧了吗?我看未必。”

  等到陈平安重返浩然天下,只说浩然天下对文圣一脉的观感转变,是好事吗?当然是。就只是好事吗?则未必。

  陈平安很清楚一个道理,所有看似被言语高高举起的声誉,悬空之时,就如飞鸟在那白云间,一尘不染。但是这份高悬于众人头顶的美好又往往会重重跌落人间,沦为众人脚下的一摊烂泥,甚至许多人的踩踏就只是路过,加上一两句随口无心的言语。

  如果文圣一脉,先生的弟子桃李满天下,这份潜在的遗患就会无形中被均摊。但事实上并非如此,甚至可以说恰恰相反。文圣一脉,先生的嫡传弟子太少。而崔瀺曾经说过,以文章立言一事,陈平安就不用多想了。立功?天下太平,从今往后,陈平安能立什么功?立德?陈平安自己都没想过,从无此念,从开山立派的那一天起,陈平安就不觉得自己会当什么道学家了。既然如此,就意味着陈平安的身份,无论是文圣一脉的关门弟子,还是剑气长城的最后一任隐官,一旦两者水落石出,都是双刃剑,会消磨无数人心。

  其实一样是化雪的光景。

  陈平安与刘宗继续先前的话题,聊南苑国京城科甲桥那间临水的绸缎铺子。其中有些话,用上了聚音成线的手段。

  陈平安是打算做些铺垫,让这位磨刀人也多念念旧,将来他好有脸皮怂恿这位前辈担任未来落魄山下宗的不记名供奉。每一个能够走出福地的纯粹武夫,无论是拳脚、心性,还是江湖经验,都不是省油灯。

  当年刘宗让种秋帮忙卖了铺子,让那几个不记名弟子好分了银子,不至于没了师父照拂,囊中羞涩地混迹江湖。而那些南苑国的年轻人并不知道有点江湖武把式的刘老儿其实是当时的天下十人之一。师父不在身边,好歹还有几百两银子落袋为安,如今混得都还不错,至于魂魄皆白描一事,对于一分为四的每块福地当局者而言,其实影响暂时都还未显现出来。等到他们能够察觉到此事,武夫已至金身境,练气士也已跻身金丹境,那就不至于束手无策。尤其是落魄山的莲藕福地,无论是武运气数还是山水灵气,已经足够双方继续登山,将自身一副白描的体魄重新描金绘彩。

  刘宗得知其中一名资质并不出彩的弟子如今已经率先成为一位五境武夫时感慨不已:“命由天作,福自己求。”

  至于藕花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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